呓语

源赖光有一点很恼人。

他太善于抓取别人心灵上的弱点，再微乎其微的破绽都能被他一刀打穿，恨不得给人弄个粉身碎骨才罢休。

像鬼切，源氏的老仆人回想着，其实那把刀也不总是那么听话。刀剑付丧神被喻为世间最完美的爱侣、仆从，但世人所不知的是，他们也有着像人类一样地，被娇纵时难以抑制增长的小脾气。

外家那些不知内情的贵女，适嫁的个个盯准了源赖光俊秀的脸与超然的地位，拜帖也曾如雪花般淹没过主人家的案台。付丧神生来对自己的主人便有着近乎病态的占有欲，表面毫不在意的鬼切常常到了主人入睡时，便会扔去那些贵女托人送来的代表心意的礼物，再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。

“这样会不会不太好？”

仆人私下向主人家汇报时，这样疑惑着。

源赖光笑了笑，在仆人惊讶的注视下唤来话题的主角。他轻声问:“很在意那些礼物吗？”

他的刀起先摇了摇头。

然后源赖光招招手，刀剑乖巧的俯身，被人抬手抚摸着后颈，于下巴处落下个轻飘飘的啄吻。

“当我问你问题的时候，说明我需要这个答案，真实的、确切的，而不是你学去的那些人类的劣根性——最后一遍，回答我。”

于是鬼切便晕乎乎的点头了，红霞烧上他大半张脸。他低声重复了遍自己的意思，他是在意的，不喜欢那些礼物，也不喜欢主人收下那些随之而来的拜帖和邀约。

此后源氏便清净了，源赖光要求的东西，哪怕是天上的星星，族内那些信奉他若神明的人又怎会不去试着给摘下来两颗呢？

付丧神碍于其卑微又贪婪的渴求，以及主人若有若无的放纵，总会有某种出格的小举动。而源赖光，作为他的主人，似乎已经把控住了他难以自控的那一部分自己。放肆的结果是再难以收回，底线就这样一点、一点，肉眼可见的降低下来。

他似乎是幸福的，那时候他很幸福。

而这幸福的放肆，直到一切撕裂成废墟，他已成白发的妖鬼，当他摁着那傀儡的胸膛将其连穿心的刀剑一同狠狠掼在地上，当他感觉到下巴轻柔的触摸、像羽毛轻柔抚过的一触及分，他仍绝望的、悲凉的，感到一种扭曲的甜蜜。

在封印阵法触发前一刻，他颤抖着声音问:“连最讨厌的妖怪都敢亲吻，你的一切有什么是真的呢？”

你对我的喜爱，你对我的亲昵，你对我的放纵与信任——

傀儡笑了笑。

阵法兜头而下，在恶鬼惊愕愤怒的注视下，他的脚底开始燃烧起莹蓝的光。残忍的阴阳师透过术式看着崩溃的妖鬼，在傀儡的身体彻底燃烧殆尽前，发出声叹息。

“——我最完美的作品啊。”

这个被我塑造、被我勾勒，与我野望结为一体的你，我所赞美的每一句，都是真实。